藩国诗话是宋士大夫学习写诗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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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斯坦福大学汉学讲座教授艾朗诺致力于研究中国古典文学 0多年， 尤精于宋代诗学、宋代士大夫文化与艺术史研究，他在新著《才女之累 》中提出，人们对李清照真实面貌的认识，可能存有偏见误解。在《美 的焦虑》中，艾朗诺详析了宋词等可代表北宋文化特征的领域，士大夫 的审美思想与追求及由此带来的焦虑。就如何认识李清照及北美研究中 国文学的现状等问题，艾朗诺教授通过电子邮件接受了本报专访。

中国文学在北美研究领域窄小

辽宁：您的两本专著《才女之累 李清照的接受史》 《美的焦虑 北宋士大夫的审美思想与追求》集中探讨了 宋代的历史和文化，如此深入地研究中国文化，您是怎样做到的？

艾朗诺：研究中国古代文学，尤其是研究宋代文学，是我的学术专业， 我对此研究 0多年，研究中文的时间更长，快50年了。这么多年，我能 在此领域潜心学习，感觉很幸运。

辽宁：北美汉学界对中国文学的研究现状如何？

艾朗诺：我对宋代文学的了解，植根于中国学界的研究与成就。中国文 学研究在中国很发达，在北美这个领域窄小，学者人数不多，每年发表 的专著也少，专门的学刊才几个。中国文学研究在北美学界，到现在还 是很边缘的，远不如欧美文学那么发达。当然，北美汉学研究领域虽然 窄小，其中也有不同的学术方法、不同的看法，学者中的争论经常出现 。

辽宁：在您新版的《才女之累》中，您从宋代开始梳理历代对李清 照的接受史，最后的结论是，人们对李清照的认识存有偏见？

艾朗诺：我看一般研究李清照的学者，很容易承认她的文章才华，就把 她与当时其他大诗人欧阳修、苏轼、秦观、周邦彦等共谈并论。我是尝 试了解当时两性不平等社会与李清照的关系。提到后代对李清照的看法 ，也要注意两性关系。因为中国古代文坛男性占优，很少把女性诗人称 为第一流的 大家 。李清照得到这样的赞扬，算是很特别 的。不太肯承认女性作家的优点，国别这样的文坛怎么还能那样称赞李清照 ？我提出这样的问题，也想质疑后代阅读李清照的习惯，会不会有一些 偏见或误解，好让以男性占优的文坛，接受这位很特殊的女诗人。

写花卉的植物谱源于宋代

辽宁：在《美的焦虑》中，您展现了北宋士大夫群体在收藏、诗词 等近期铜价节节攀升领域空前的对美的追求，难道这种文化现象仅为宋代独有？

艾朗诺：我们现在看宋代，是在文化史上很优秀而繁荣的时代：诗词、 书法、绘画、收藏与鉴赏，各种艺术品都很有特点。而且在中国文化史 上，宋代对后来中国文化的影响甚大。宋代与唐代的关系也很重要。当 然不能说唐代没有书法、绘画、收藏艺术品。但唐代这些活动，不像宋 代那样广泛存于士大夫阶层。宋代士大夫不只是欣赏各种美，而是要做 文章记录欣赏的细节与条件。做文章分析那种美丽的欣赏，比如写花卉 的植物谱，是从宋代才开始。

辽宁：在您看来，士大夫对美的积极追求，与北宋 重文轻武 风气的形成是否相关？

艾朗诺：北宋士大夫对美的追求，也许出于几种不同的因素。当时 重文轻武 是朝廷政策，还是整个时代风气，很难说。但 我看士大夫对美的兴趣，虽然表现于文学与艺术，它和社会改变与政治 机构也分不开。由于唐代贵族到了晚唐，几乎消失无踪。而到了北宋， 士大夫人数空前，也空前重要，士大夫的身份高，自豪感很强，他 们有了新兴政治地位，就想在文化界拥有更多自己的空间，代替从前的 贵族，也与皇宫对立。宫殿大力收藏艺术品、古物、石碑拓本等，当时 士大夫也开始这些收藏，还对收藏之物写题跋，记录，评论，史评。如 此，士大夫就有了一种高级文化传统，而这种文化不以朝廷或皇宫为中 心。

诗话缺乏关注经典却广泛流行

辽宁：欧阳修也是第一位写诗话的，为何北宋诗话缺乏对经典的关 注，却能广泛流行？

艾朗诺：诗话是北宋中期很重要的新文体，源于士大夫中的随意谈话， 即谈谈写诗的方法，评价当时诗歌的优缺点。欧阳修开头后，这种新兴 文体大受欢迎。后来的诗话，有的慢慢变得理性或富有历史知识，但总 不失原来的实用性，而较少注意到经典的诗体，所以《诗经》《楚辞》 于宋代诗话中出现不多。编诗话的文人对过去的诗体（《诗经》的四言 体，《楚辞》的骚体）不太感兴趣，因为时人不写这些。我们现在可以 把诗话当作研究诗歌的资料，对我们来说，它是很有学术意义的文章， 但在宋代，它主要是帮助士大夫学习写诗的工具。

辽宁：今天看宋词无比美妙，却不受时人待见，您最欣赏的宋代词 人是谁？

艾朗诺：我欣赏的宋代词人相当多，很难说哪位最好或最值得欣赏。晏 殊、欧阳修、柳永、秦观、苏轼、晏几道、周邦彦，我都特别喜欢。李 清照当然是特出，但其他几位大词人都有 自成一家 的成 就。我们现在把词当作宋代文坛中的重要文体，经常忘掉在当时，词是 个身份比较低的文体，很多人看不起，或喜欢听，而不会把它看作重要 文体的一种。因其新颖，没有诗赋那么悠久的历史；它接近娱乐事业； 其内容主要讲男女恋情或时间流逝，较少涉及文以载道或言志的文学理 想；语言缺少文言文的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