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故事

老马会四招庄稼把式：趟泥儿、蹬土儿、撒种、揣面。

自古燕赵多慷慨豪杰之士，早年间，豪杰的荣誉不是白给的，是要有武功做基础的。谁见过豪杰出门打抱不平，两招一过自己先趴下了？那是他忘了中午吃过几碗干饭。

老马名叫马如龙，小时候常跟着爷爷到“三不管”的书场听书。五十年代的书场，讲现代故事的还不多，说的都是《剑侠图》、《儿女英雄传》、《金钱镖》之类。故事听多啦，吵着闹着也要学武艺。爱孙心切，马如龙十岁那年，爷爷提上五斤老家送来的山芋，领他去见乔二先生。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学校上半天课，学生趴在课桌上听讲，为的是节省些体力。讲的是回去告诉家长，窝窝头蒸熟了别揭锅，添上水，再蒸一回…..（跑题啦）

乔二先生在外漂泊半生，解放后回到家，开一个小饭馆。公私合营时，进了国营饭店当厨师。和马家是亲戚，马如龙称他表大爷。

二先生歇班，硕长的身子歪在床上，闭目养神。见祖孙俩进门，忙起来迎接，沏一杯高沫（碎茶），一阵寒暄。爷爷说明来意，二先生仔细看看马如龙，为难了。“叔，大侄子要学罾蹦鲤鱼、爆三样我现在就教他，学功夫，我哪会呀，您老……”“行啦，别说啦”爷爷站起身，把小布袋放在桌子上“老家送来的，尝尝吧。”领着马如龙走啦。

隔了几天，爷爷拿一对核桃，让马如龙给乔二先生送过去。看着这两粒虎皮儿，二先生叹口气“宝贝儿，灾荒年，饭都吃不饱，省点力气多好”嘴里嘟囔着，瞄一下马如龙身量，拿个棍儿，在砖地上画个大圈。爷俩脸儿对脸儿站好，二先生说：“练功和做人是一个道理，手是两扇门，门外就是这个世界。你得走出去，但是你得小心，你只能开一扇门。你的左脚贴着这条线，用脚尖去探路，探实在了，踩实在了。后脚跟进也要贴着地皮，也要探，也要在这条线附近。这条线就叫规矩。做人要有规矩，练功也一样。真练的时候不画圈，那圈就在你心里。人来到这个世界，趟一趟浑水，就叫趟泥儿吧。

二先生示范了一回，马如龙学了两回。二先生说：“行啦，正八圈、反八圈，六十四圈为一组，回去玩玩儿吧。要是没意思啦，就不玩啦啊”。马如龙抬头问：“表大爷，下次嘛时候来？”“下次？一年以后”马如龙要走，二先生嘱咐道：“大侄子，三件事。一是咱这庄稼把式见不得人，找没人地练去；二是不许告诉别人是我教你的，再有，把这核桃给你爷爷拿回去。走吧”。

马如龙是个死心眼。离家不远的运河边上，垛着许多烧好的红砖。他躲在砖后边，天天趟泥儿，过了大半年。一天晚上正趟着，听有人说话“宝贝儿，介干嘛哪？”回头一看，是胡同里的吴爷爷。快七十啦，身板挺硬朗。马如龙叫了声爷爷，“我这儿趟泥儿哪。”吴爷爷笑了“哈哈，你脑袋一伸一伸像个皮影人儿。谁教你的？”“没人教。”“哦，你多长时间去一次”吴爷爷问。“一年”说了就后悔啦。吴爷爷说：“看着，含胸、拔背、收腹、松腰。气要匀、神要敛，把着手教了一遍，果然好多了。

第二年给了四尺长一根铁棍子，举着趟。第三年更干脆，说了四个字“快慢结合“就给打发回来了。

六三年一场水，六四年特大丰收，人人都吃得饱了，副食供应也好了。这年教了蹬土儿。就是脚后跟发力，把鞋上的泥土蹬出去。马如龙问：“表大爷，咱踢多好啊？”“踢？一双布鞋三块多，踢没了你穿嘛！脚尖勾着，省点是点。”

六五年乔二先生高兴，亲自到家里来，喝完酒，传授一手撒种。左手撩一下挂在腰旁的种子袋口，右手抓一把种子，变拳为掌斜前方撒出去。告诉马如龙“要想吃饱饭，就得遍地撒种。”

说着容易做着难，不知流了多少汗水，穿坏多少双家做的千层底布鞋，马如龙长成个半大小伙子。吴爷爷照例每年来两天，嘲笑一番，再教一回。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没到一年头上，乔二先生把马如龙叫到家，关起门，教了一招揣面。左手擦脖子上的汗，右拳揣斜前方的面。面在四面八方，两只拳要不停的揣。二先生郑重地对马如龙说：“我要出趟远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看这形势，记住，万一跟人家打起架来，第一是跑，第二是说两句好话，实在躲不过去，一定让人家先动手。”“为嘛？”“为嘛！山外有山，就你这两下子，人家先动手你能自保。明白吗？”二先生孑然一身，拿出把钥匙给马如龙，告诉他有时间过来看一眼。又拿出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让马如龙交给爷爷。最后，二先生拍拍他肩膀“等我走了，你去给吴爷爷磕个头，去吧”。马如龙走在街上，满眼的大字报，满眼的绿军装、红袖箍。忽然，有一种莫名的伤心。

转过年的三月，乔二先生走了。马如龙去看吴爷爷，吴爷爷呆坐在屋门口晒太阳。马如龙跪在地当中，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吴爷爷也不看他，只是嘴里念叨“乾坤朗朗兮，斗转星移；格物致知兮，夫复何求？”马如龙走到门口，回头望去，夕阳的辉晕里，吴爷爷像一尊慈祥的佛。

共 1882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行都有学问，若得一技之长，非要下一番苦功不可。老马在特殊时期机缘成熟得到乔二先生和吴爷爷的悉心指导，勤学苦练，正可谓名师出高徒。小说故事新奇，颇有深度，时代的变迁中又显一方风土人情，趣味性强，富有朴素的人生道理。。【：至简】【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0: 1:12 问好。秋安。 信手三两笔 勿失真性情

回复1楼文友： 11: 1:28 恰似先生笔名，意喻返璞归真。在下故事并非虚构，隐去真名而已。谢谢先生至理点评，遥祝文安！谢谢

2楼文友： 19:19:15 文友一直在收着写，读的不太过瘾，如果让他牛刀小试岂不更好？像是一个故事的开头。田舍郎拜读。 想写点什么，一落笔却不知道要写什么……这也是我写作中常碰到的问题。

回复2楼文友： 20:0 :19 在下忽略了 微型小说 单元的格式，实在抱歉。

如先生称，功夫在民间。学而实习之，应该在后面。谢谢先生，遥祝秋安！